2022年7月19日，在北京三里屯四川菜館“阿斯牛牛”，早晚讀書員工王天明（化名）與數位同事被李國慶通知，他們的名字將出現在新的裁員名單上。

作為2018年就加入早晚讀書的“元老”，王天明席位緊挨著李國慶。

(資料圖)

他記得，那天李國慶從煙盒抽出一根一根的廉價煙，吸食、掐滅。

李國慶承諾將按“N+1”標準，分三期支付離職補償。

這一幕，讓王天明想起2019年6月，項目剛上線2個月，李國慶帶著公司創始團隊聚餐，也是在“阿斯牛牛”，但每個人都躊躇滿志。

自信，源自資金充沛。

王天明對《橡果商業評論》回憶，在早晚讀書初期，李國慶投入約1000萬元。

甚至李國慶在聽說王天明買房遇到資金困難，曾無息借給他30萬元，“而且還款從工資里扣，壓力很小。”

變化發生在一年后。

2020年10月、11月，李國慶在多次內部會議中向全員施壓，并表示若無法完成銷售任務，高管降薪20%，“還說2021年用早晚讀書會員卡抵工資。”

隨后公司內容部高管離職，12月公司裁員7人。

王天明認為，公司頹勢伊始，是渠道商擠兌公司賬面現金。

一：賬面現金被擠兌，企業家李國慶“樊登夢”破碎

2019年末，李國慶在全國范圍招攬渠道商分銷早晚讀書會員卡，渠道商需要先付款再提貨，“這是學習樊登讀書的商業模式。”

為了讓渠道商放心合作，李國慶向渠道商們承諾，滯銷的早晚讀書會員卡，公司會收回、退款；并且總部售出的會員卡，渠道商可以坐等分錢，“這導致渠道沒有壓力，渠道不賣貨。”

王天明認為這是“不平等條約”，也為早晚讀書埋下一顆隨時可能爆炸的雷。

李國慶與渠道商的分銷合同一般簽署1年至2年期不等。

然而，兩年不到，大量渠道商合作關系到期，他們集中發起退款，將早晚讀書賬面現金擠兌殆盡。

商業化困境，根本上是產品不受市場歡迎。

一名負責內容的前員工對《橡果商業評論》表示，李國慶對早晚讀書的用戶畫像，定位為年輕人。

但李國慶選書，按照個人喜好，很多書并不是“90后”“00后”愛看的書；他邀請名人大咖，多數集中學術領域，亦或老派知識分子，產出的內容風格不適合年輕受眾，“我都聽不下去，更別說普通用戶”。

且邀請大咖價格不菲，1小時至2小時的課程節目錄制，需要花費40萬左右。

內容之外，一位負責視覺的前員工告訴《橡果商業評論》，早晚讀書界面很“老套”，甚至文稿都沒有排版樣式，他總結，“早晚讀書只做一件事，就是堆積產品，而不考慮用戶需要什么。”

李國慶也不斷嘗試利用“網紅人設”自救，為早晚讀書引流。

2019年至2020年間，李國慶脫下“互聯網大佬”外衣，離婚、摔杯率先登上熱搜；在“吐槽大會”上，他更是自稱為“傻白甜”；幾個月后，“傻白甜”就帶人闖入當當，奪走整套印章。

李國慶成為“互聯網頂流”，同時，他不斷強調“早晚讀書董事長”身份。

但效果并不明顯。

一名技術部門前員工對《橡果商業評論》回憶，李國慶“制造”的熱點，確實會讓早晚讀書日活躍用戶數量猛然增長，但只能維系幾天，很快就會降回原有水平，“主要原因還是內容質量不佳。”

若將早晚讀書的失敗，視作一場模仿樊登讀書而不成的失敗生意，那之后李國慶的走向，就逐漸“離譜”。

二：丟棄知識分子自尊，“整活”成網紅慶子的流量密碼

為保持公司正常運轉，李國慶徹底拋下知識分子自尊，自稱慶子、簽約MCN公司殺入直播帶貨。

2021年10月的一場直播，讓網紅慶子首次登上熱搜。

直播中，慶子掀起上衣，露出別在褲腰帶上的數枚當當印章，并表示“白天綁在褲腰帶，晚上放被窩里”。

“褲腰別公章”后，慶子直播間粉絲數一夜之間暴漲數萬。

同時，他與在抖音直播賣酒的潘長江、謝孟偉、于震被戲稱為“抖音四子”，即“潘子、嘎子、震子、慶子”。

事實上，慶子的“褲腰別公章”的舉動，只是為了流量和業績。

從當當時期就跟隨李國慶的前員工趙霜辰（化名）告訴《橡果商業評論》，李國慶并不喜歡慶子的人設。

有時李國慶參加直播拍攝后，回到辦公室會向其他高管吐槽“他們又讓我錄這個”。

趙霜辰表示，慶子的“整活”“節目效果”很多都來自MCN公司，因為有反差、有話題，“我覺得他（李國慶）是無奈之舉，我懷疑他被直播公司的合同綁架了。”

在趙霜辰印象里，李國慶在生活、工作中情緒十分穩定。

在當當時期，李國慶是“架子較高的李總”；在早晚讀書，李國慶就是普通創業者，他把員工當“兄弟”，他是所有人的大哥老李。

有人給老李寄送禮品到辦公室，它都會分給“兄弟們”；“兄弟們”也常去老李家中聚餐，喝得酩酊大醉。

2021年底，隨著李國慶將主要精力投向直播帶貨，早晚讀書經歷多輪裁員，辦公室幾經騰挪，最終李國慶離開北京去往杭州，早晚讀書正式落幕。

但被裁員的“兄弟們”卻發現，大哥老李開始拖欠裁員賠償款。

三：裁員賠償款被拖欠，大哥老李辜負兄弟？

2022年的一次直播中，李國慶被粉絲問“直播賺了多少錢？”

他回答說，自己直播一年，大概賺了1500萬，“但沒揣兜里一分錢，都用來養活直播公司和早晚讀書；養活了100多人。”

但從2022年開始，部分被裁員工發現，裁員賠償金開始被拖欠。

據早晚讀書前員工提供的與李國慶微信聊天記錄顯示，李國慶多次提及自己直播收入并不樂觀。

他表示，雖然一場直播能做到1000萬，但分不到錢，幾乎沒利潤，“再是有賬期，而且每場投流越來越大”。

有前員工認為，李國慶常常會做出與互聯網言論相反的事，“比如老李一直在提反對‘996’，但其實我們加班很嚴重，畢竟人少。”

2023年5月，《橡果商業評論》自多名被拖欠裁員賠償金的前員工處了解到，他們已提起勞動仲裁。

也有部分前員工對對提起勞動仲裁顯得很猶豫，也不愿過多談論李國慶和早晚讀書。

一名前員工解釋，很多人還是覺得李國慶是個好大哥，現在只是遇到難處。

但也有現實層面的考量。

李國慶與俞渝的離婚官司仍在司法進程中，任何對李國慶不利的言論都可能為人所用。

一些員工仍在期待離婚官司宣判后，李國慶能夠分得部分財產，或重新入主當當網盤活局面。

王天明也決定不再消耗時間。

5月12日，王天明發處一條告別視頻，他決定離開北京，“結束了北漂14年的生涯，在新城市找好了工作，開始人生的第二春”。

就在他離開北京不久，他與前同事們收到一筆李國慶方面打來的部分欠款，粗略計算，發放金額不足四分之一。

王天明還是安慰同事，“那也是錢啊，給發就不錯了，說明李總不錯，有錢還是會給我們點的。”